大冬天的，一顿饭吃得人身体暖和，心里更暖和。
马翠莲甚至吃得热得把外面的夹袄都脱了，还感慨的说道：“以前老人都说吃了羊肠，不穿衣裳，我们还不信。现在自己吃上了，总算知道吃这羊肠有多暖身体了。”
此时，院子里吃饭的人都不知道在院子外的墙根儿下趴着两个人。
陆文柏和张碧英闻着味儿摸过来，就在墙根底下蹲着。
陆文柏拧着眉头，微眯着眼睛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
张碧英恨恨的说道：“果然是资本主义做派，村里人连充饥的野菜都挖不到了，他们还能大鱼大肉又是羊肉又是羊肠的吃。”
她捅咕了陆文柏两下，“陆老三，你说咱们现在去举报他们资本主义作风能行不？”
陆文柏瞪了她一眼，“举报什么举报？你还想被抓典型是不是？人家吃的是人家正正当当挣来的，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你举报个狗屁！”
陆文柏这么说，可并不是他不嫉妒，纯粹是这段时间的学习和斗争都把他给整怕了。
他一脸郁闷的招呼张碧英道：“走了，回去了！再趴在这里，待会儿人家拿大扫把打你，就活该！”
张碧英有些不甘心的吞了吞口水。
陆凯今晚是弄了一只鸡给他们红烧了吃，可那么瘦一只鸡，总共也没几两肉，塞牙缝都不够，哪儿能跟羊肉比？
张碧英骂骂咧咧的跟着陆文柏往家里走。
走到陆武家门外，她突然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陆老三，你等等。”
说着，她把陆文柏抓过来，“你闻闻，老大家里是不是也有羊肉的香味飘出来？”
陆文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在想屁吃？那羊肉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吃得上的？老大都穷得去城里讨饭了，他能有羊肉吃？”
“我跟你说，林晓慧那小贱蹄子可会讨好吴桂兰和沈娇了，万一吴桂兰他们那边给他们送了羊肉过来呢？”张碧英不死心的道。
陆文柏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你觉得四房那边给老大送了，你要去问老大要，你就去要。反正老二知道了，不给你吃的，你别连累我。”
陆文柏说着就走了。
张碧英眼珠子转了转。
小儿子最近争气了，答应了每天都弄肉回来给他们吃，但条件是他们不许再找大哥闹，否则，他就扒火车走得远远儿地不管他们了。
她最后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陆武家的院门儿，走了。
一顿饱和顿顿饱，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
沈娇今晚喝了不少酒，已经有些微醺了。
陆铮旭比她喝得更多，但男人的酒量似乎不错，看起来一点醉意都没有。
陆铮旭把开拖拉机送何琼珍和钱进、周八一三人回城里，沈娇提了事先留起来的羊肉汤和烤羊肉准备和男人一起给老太太和许老送去。
送了何琼珍三人后，陆铮旭开着拖拉机去了西山村，。
只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在村外，他就把拖拉机停下，跟沈娇一起悄摸摸的走进山西村，进了小树林。
两人到的时候，老太太正拿着一支不知道从哪儿攀折来的腊梅花，插进桌子上一个有些残破的瓦罐里。
原本残破的瓦罐，在清香扑鼻的黄色腊梅的映衬下，倒是别有了一番风味。
“师父。”沈娇开口。
老太太转头看向她，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即是满眼的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烦不烦？还让不让人过两天清净日子了？
我说你要是嫌上班还不够累，晚上就多跟陆小子钻钻被窝，再多生两个娃娃来带着，免得你成天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往我一个老婆子这里钻。”
沈娇丝毫不在意老太太的嫌弃。
她直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搁在桌子上，“师父，我今天做了羊肉汤，还烤了羊肉，我热热给您尝尝。”
沈娇说着，就熟门熟路的去热菜去了。
她热好后端上桌。
许老和老太太都已经坐在桌边上了。
“嗯~~~”许老尝了一口，满意的道：“不错，娇娇丫头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冬天吃羊肉，喝羊汤，暖和，痛快。”
沈娇赶紧给许老倒了一杯酒，“师公，您老人家就这酒吃，更痛快。”
许老尝了一口酒，顿时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入口醇香柔和，酱香浓郁，丫头，你在哪儿搞到的茅台酒？”
沈娇笑着道：“供销社检漏买到的。”
实际上这酒是她从赖凤霞那儿买的，自从赖凤霞跟她交易后，赖凤霞也算是在榨油厂的大院儿里出了名。
大院儿里的人收到了什么好礼物都叫赖凤霞帮着出手，所以沈娇也从赖凤霞那儿买到了不少好东西。
许老在这边赞不绝口。
老太太那边却是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搁，冷着一张脸不满的道：“羊肉羊汤就是要吃个新鲜，你这热过一次的，有什么好吃的？
就别在这儿献宝了，赶紧走。”
沈娇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知道她再不走，老太太是真的要生气了。
“师父、师公，那我们先走了，等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们。”沈娇也不生气，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才走。
等沈娇和陆铮旭走了，许老有些无奈的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婆子，我说你这是何必呢？沈娇这孩子是个好的，上次她还说要给我们养老送终，你干什么一次又一次的伤人孩子的心？”
老太太冷着一张脸，瞪了许老一眼，“她说给你养老送终，你就信她啊？”
质问完许老，老太太低头夹了一根羊肠，羊肠炖得很软糯。
哪怕她牙口不好了，吃起来也不费劲。
一边吃，她一边小声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有人养老送终。”
许老听见她这句小声嘀咕，不说话了。
老太太这是担心她的身份会连累沈娇那孩子，所以才一次次的赶那孩子走。
他内心叹息了一声，却也无可奈何，现在的局势就这个样。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是没本事去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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