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后,王廷煜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后者心虚地低下头。
王廷垚明白,若不是他非央求着哥哥陪他一同来,哥哥本无需行此大礼。
然而下一刻,他的小脑瓜难得灵光一闪,很快转过弯来。母亲和林夫人交好,但哥哥是晚辈,随着母亲前来吊唁本就在情理之中。
他抬头瞪了王廷煜一眼,随后乖乖站在许知岚身旁。
王廷煜见状,不禁失笑,脸上露出宽容的笑意,说道:“林家妹妹,本官还有公事在身,先行一步,劳烦你照看我的母亲!”
“哪里哪里,应当是我感谢许姨!”黛玉带着三春,向王廷煜行礼。
王廷煜的目光从迎春的后脖颈上方掠过,没多做停留,大步走出了大殿。
迎春站起身,对黛玉小声说道:“我要更衣,出去一下就回来。”
黛玉揶揄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等一天的法事结束,黛玉又去厢房里和许知岚闲聊一番,便带着三春回到小院。
“黛玉姐姐!你跪了一天,怎么还这样生龙活虎啊!”惜春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黛玉好笑地看着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油,给惜春揉着膝盖。
“谁让你不听劝!让你和许姨一样,只跪一节就好,你偏不听,非要跪全程。现在知道疼了吧!”
“我母亲走时,我年纪还小,没有这样为母亲守孝。”惜春的神情有些落寞。只是下一秒她的表情就破功了,疼得大声喊道,“轻点轻点,疼死了!”
迎春和探春为了陪惜春,所以也跟着跪了大半天。这时也都乖乖地让丫鬟们帮着上药油。
迎春淡淡地调侃道:“就你这样还想着出家啊?出家人可是要天天这样做功课的。”
惜春面上也有些后悔,但依然梗着脖子狡辩道:“人家出家人也不用整天跪着啊,他们可以盘腿而坐的!”
“那行!你明天就试着盘腿坐一天!”探春接话道。
“啊!”惜春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探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出家?”
“是啊!你以为出家就是在佛堂里念念经,平时还会有小丫鬟伺候你吗?”黛玉问道。
的确,在原着的最后,惜春是进了尼姑庵。如果那时候贾府还没完全衰败,她选择在家庙中避世,或许也能保持内心的净土。
但最后的结局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对她来说,还真不算是好选择。
黛玉朝丫鬟们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迎春这便明白,知道黛玉这是要教育惜春了。
黛玉手上力度稍稍减轻,问惜春:“是不是最近听你们府里的婆子们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是啊!她们说得可难听了,说什么府里老爷都是荒唐的。”惜春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这样一个清白的人,都被他们连累了!”
黛玉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道就是如此,那重大的罪行还要牵扯几族进去,更何况你这种名声上的问题。但我很认同一句话,你若是没有受惠,那便是冤枉的。你觉得呢?”
这一句话,噎得惜春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原本想反驳,说这也不是她想要的。但事实上是,她自己确实坦然接受了。
“好了,黛玉,她还不到八岁,不要对她太苛刻了。”迎春出来打圆场。
惜春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救星,问道:“迎春姐姐,她们也说你爹爹了,你是怎么想的啊?”
迎春听了惜春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寒意:“我跟你不一样。”
她没说出口,但和黛玉心照不宣:我/她可不是原装货。
惜春不甘示弱地辩解道:“有什么不一样的,都一样的荒唐!”
“我那是亲生父亲,你那是兄长和侄儿,这能一样吗?”迎春在心里补充着:我有能力假死脱身,但你能吗?你敢吗?
出于不要欺负小孩的想法,迎春没有说得很直白。
探春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总算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她开口道:“对呀!你虽然是出自东府,但一直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现在还有宫里的嬷嬷教习,谁还会说嘴你的教养问题!
下次你再听到那些婆子们嚼舌根,你就跟凤嫂子说,让她把那些嘴巴长的婆子都撵出去!”
“可别去麻烦琏二嫂子!没看到老祖宗和二舅母好几次想让她接过管家的事,她都拒绝了吗?她现在正在养身子,准备再生一个呢!”黛玉听了探春的话,忙替王熙凤拒绝。
她注意到探春露出不悦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有些自责。
在这两个嬷嬷到来之前,就算惜春察觉到了不妥,也只是想逃避现实。但现在,她们都开始想着改变现状。
迎春虽然并没有改变贾家的打算,但看到探春误解了黛玉的意思,也有心为黛玉辩解两句:“你真的觉得琏二嫂子的境遇很好吗?”
探春有些困惑,不明白迎春为何如此问:“她之前是当家媳妇,这难道不好吗?”
“好到怀着孩子还要管家,差点保不住胎吗?”迎春的话语如黛玉来之前那般冰冷,仿佛一根根尖刺,刺得探春后背一阵寒意。
探春讷讷道:“那也是老祖宗和母亲看重她啊……”
“你看你自己说出来都底气不足!”黛玉看着这个在贾家最有可能力挽狂澜的人,说道,“我们今天既然说开了,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老祖宗是个合格的当家人吗?”
“那自然是好的!府里谁不信服她?”惜春第一个表态。
黛玉直接追问:“那为什么府里的下人敢私下议论她的儿子呢?”
迎春和黛玉的连番发问,吓唬得探春和惜春两人,整个人都是愣怔的。她们的小身板显得格外单薄而脆弱,眼神中透露出空洞的无措。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两人的脸色依然苍白,没有多少血色,也不见她们夹远一些的菜,只盯着眼前的菜默默吃着。
显然,这次的话题直接颠覆了她们的世界观,让她们难以平静。
黛玉和迎春交换眼神,默契地开始动手,给两人夹她们平时爱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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