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天的雨，晚上又开始飘起雪，外面的温度不是一般的低。
拂鸢是个娇贵的身体，夏天特别怕热，冬天特别怕冷，从前还是花的时候，有个人就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手套围巾一样都不少，大街上的女孩子们放眼望去都穿得很潮很单薄，十分美丽冻人，只有拂鸢裹得像头熊，显得格格不入。
晚上的夜市格外热闹，这么冷的天，街上依旧有很多人，今晚有烟花秀，还有舞蹈表演，人群都涌向了星月广场那边。
拂鸢提前过来了，这里人很多，她怕晏琰找不到自己，就站在广场外面一进来就能看到她的地方。
她戴着粉白相间的针织手套，雪花一片片地落下来，她伸出手套去接，下一刻，掌心突然被放了一杯奶茶。
她有些讶异地抬头。
晏琰正笑看着她：“抱歉，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
拂鸢摇头。
她都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拂鸢两只手捧着奶茶，还没等开口问，男人便主动说道：“晚上冷，这个可以暖手。”
听他说完，拂鸢才发现奶茶底部有一个圆孔的充电口。
这做得也太逼真了。
“谢谢。”
拂鸢看着他甜甜地笑了笑，见他头发上落了雪，连忙拉着他往里面走：“快点进去，一会儿该抢不到好位置了。”
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身体被人挤来挤去，分明是以往会让他觉得反感不适的环境。
但此刻，有一只手，虽然隔着一层手套，却坚定无比地紧紧抓住他，似乎生怕他走散。
晏琰垂眸看了片刻，终于不动声色地回握住那只手。
星月广场很大，一共有六层，里面开了各种各样的商铺，最高的一层是露天观景台，此刻上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等下你给我好好拍知道吗？今晚的压轴烟花是星河坠，要是拍好了比什么百万特效大片流量都高。”
说话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穿着打扮都非常有氛围感，这样的人今晚并不少见，基本上都是来这里取景拍素材的网红，男女都有，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助理和摄影师。
星河坠是国内排行榜前五的大型烟花，层层叠叠，一圈连着一圈，绽放时犹如数万千星辰坠海，坠落时会朝外打着螺旋转，像飞速的流星，因此得名。
星河坠绽放的时间足有十分钟，据说一枚就高达五十万，今晚这场烟花秀从九点放到十点，一个小时几百万就没了。
不愧是帝都第二繁华的地段，这星月广场的老板也是真豪。
他们来得也是巧，靠近栏杆的位置刚好剩下了最后两个。
现在八点五十，离烟花秀还有最后十分钟。
从广场外面一路走过来，拂鸢感觉身上都热起来了，就摘掉了帽子。
精致的脸蛋藏了一小半在围巾里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小鹿眼，齐肩的短发柔顺黑亮，穿得很保暖，坐在那里的样子特别乖巧。
虽然问过秦齐，他并没有将自己的行程告诉拂鸢，但晏琰还是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知晓自己来了月牙山。
还刚好在他与慧绝大师谈话谈到差不多的时候出现在那。
所以他就问了。
他其实没有什么好奇心和求知欲，却总是好奇着拂鸢的一切。
“因为我一直很关注你啊，尤其是下雨天。”拂鸢看着他笑了笑，并没有隐瞒，“我如果想知道的话，肯定有办法能知道的。”
“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我不是普通人了呀。”
她身边的，都不是普通人。
晏琰知道。
六年前的暴雨天，被冲下山崖的车子是怎么完好无损地落于平地，那一幕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忘记。
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他似乎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毕竟，不用任何药物手术就能治好他双眼和雨夜的痛苦，原本就是一件离奇到没有人会相信的事情。
“你的确不是普通人。”
晏琰眸光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一字一句无比郑重：“是神明听到了我的祈求，所以才把你送到我身边。”
他看她的神情，似乎与往常很不一样。
拂鸢太熟悉这样的目光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无数次地这样看着一个人。
是隐忍克制的珍重爱慕。
旁边的人群突然喊道：“快点快点，机位准备好，烟花秀要开始了！”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天空突然嘭的一声炸响，开场的是一朵粉蓝色的烟花，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雪一刻未停，降落的速度并不快，下得很温柔，落在脸上像是被冰凉的羽毛拂过。
天空上方绚丽多彩的烟花噼啪炸响的声音不绝于耳，观景露台上充斥着年轻人欢呼交谈的声音，有些吵，但很有鲜活的人气。
身边的女孩朝他身边慢慢地挪了一小步，白色的羽绒服紧紧挨着男人黑色的大衣，此刻他们之间是很亲密的距离。
“我喜欢热闹的地方。”拂鸢微微侧着头，周围太吵，她声音提高了一些，好让晏琰能够听见自己说话。
“我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待了好久，那里面一个活物都没有，只有我自己。”她是笑着说的，像是在讲故事。
“我那时候想，哪怕耳边有两声虫鸣鸟叫也是动听的，至少我不是一个人。”
她其实很怕孤单，所以她养了很多花陪自己。
这是拂鸢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听起来是很不好的回忆。
晏琰斟酌了片刻，语气小心地问：“为什么会待在那个地方？”
他想更了解她一些，想努力帮她化解那些难忘的伤痛。
“因为我犯下了很大的过错。”
拂鸢微微仰着头，盯着天空中不断绽放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光映在清澈的眼瞳里，漂亮得像两颗彩色宝石。
男人目光追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晏琰突然怔住。
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上次她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晏琰是很重要的人。
但是此刻，他的心底仿佛有个聒噪的复读机，一直在无限循环地播放着一句“我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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