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于暻自然是没可能留下来吃饭的，他默默和内监一同赶回皇宫复命。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关门在家吃团圆饭，只有四处高高挂起的灯笼照亮着路面，马蹄声咯噔咯噔，不紧不慢回响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须于暻突然勒住了马。
“看，下雪了。”
内监抬头望去，是下雪了，雪粒子很小，没什么好看的，倒是七皇子灯底下，那张一路上一直带着笑意的脸，十分惹人注目。
内监也算是看着七皇子长大的，七皇子小时候也是个天真活泼惹人喜欢的孩子，自从先皇后薨后，他却再也没见过七皇子这个样子。
“殿下可是心中欢喜？”
“嗯。”
须于暻立在马上，重重点了个头，然后抬头望着天，望着盐粒一样的雪纷纷扬扬落下。他闭上眼睛努力仰起头，任雪粒一颗一颗打在他脸上，仿佛这样能够最大限度感受内心的喜悦。
“想来也是，殿下这都十八岁了，明日就可算十九岁，早都是该成亲到年纪了，奴婢也替殿下高兴。“内监自言自语絮絮叨叨，”那位钟家姑娘也是不错，她给主上的头痛药，让主上头痛时松快了许多，主上少发火，我等都受益匪浅……只是奴婢冒昧问一句，殿下何时喜欢上钟家姑娘的呀？”
“我也不知道，或许，比我以为得更早，或许，比我自己以为的，更加喜欢。”
内监笑得满脸褶子，“哎呀，年轻真是好啊……”
他还没感叹完，须于暻突然说；
“公公，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我跑一圈回来。”
“殿下，……”内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须于暻已经“驾”的一声策马奔了出去。
他在越来越大的雪里一路狂奔，任凭雪粒变成雪片扑到他脸上，露出了更由衷更恣意的笑容。
他从没感觉到过这样的欢喜。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欢喜，皇帝答应赐婚那刻，他只想到成功了，别的也没觉得怎样，而当钟蓁抓住他手时清亮的眸子望着他时，那种从未有过的欢喜，却像洪水决了堤、雪山崩了顶一样奔涌而出。
他没有去想她是不是逢场作戏，他不管，他只想让这种欢喜像这雪一样包围着自己。
“不容易啊。”内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舒了一口气。
他替七皇子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这七皇子所说与钟姑娘早已相好看来是真的，他能圆满地向皇帝复命，皆大欢喜。
……
即使是赐婚的圣旨，也没太影响到钟家。
钟世茂本还担心钟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赐婚闹情绪，不曾想送完须于暻，她还回了桌上继续该吃吃该喝喝，甚至与周氏喝起了酒，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甚至桂儿听到这个消息还高兴地对着天拜了拜，“姑娘终于在十六岁这最后一天定了亲事，多谢老天爷！不会有人说姑娘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倒搞得钟世茂不知从何提起。
初一的早上，钟蓁起来时，才发现外面已经积了一地的雪，秦恒李卫正在院子里铲雪，李香在一边堆着雪人，小脸冻得通红。
“瑞雪兆丰年啊！”
“可不是吗，真好看的雪，奴婢在平州都没见过，尽是落到地上便化了。”
“那我们赶紧的，一会儿出去玩。”
换了新的衣裙，桂儿给好好梳了头，钟蓁戴上几乎所有的钗环，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给钟世茂磕头拜年，领了大人的红包。
钟世茂也给家里下人以及周氏一家、曹大娘都发了红包，往年这过年红封里装的是铜钱，今年却是银子。
钟蓁额外又给李卫和李香两个小孩子红包，一家人苦中作乐，也其乐融融。
吃完早饭，钟世茂便带着钟蓁去相国寺上香。
京城大半人家都爱去相国寺，快到时，路上便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只好远远地下了马车。
钟蓁看着远处青山盖着白雪，近处也是纯白一片，深深吸了一口冰凉又新鲜的空气。
“蓁儿可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钟世茂见她醉心于雪景便问。
钟蓁尴尬一笑，“啊，啊，是啊。真好看！”
钟蓁想着，她现代时工作在一个北方的城市，比这大的雪也是常有的，只是那时候日日埋头搬砖，像如今这样悠闲赏雪的机会倒是少有。
父女相携上山拜了佛，再下山时，看见自家马车周围站了几个人。
钟世茂走过去时，发现是房相。
钟世茂向房相拜了年，房相便问：“你可订好了赴任的日子？”
“皇命不敢违，过了元宵便走。”
房相点点头，又说：“哎圣心难测，不过你也别灰心，历朝历代名臣几起几落也得是。”
钟世茂点头，看样子，房相还不知昨夜赐婚之事。
“后面的事你也放心，吏部那边都是熟人，给你安排妥帖。”
钟世茂一拱手，“多谢房相。”
房相摆摆手：“谢我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面子，他们都是主动来找我的。”
“不过，我寻思着东越这事圣上让你去也好，别的人怕是压不住。不多说了，等你平完此事，我必在圣上面前说话，让你回来接我这首辅之职。”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却陆续从山上下来许多人，围了过来，皆是朝中官员，看两位阁相在此，过来打招呼。
钟世茂环视一周，有相识的也有仅数面之缘的，老老少少，怕是小半个朝堂都到了。
众人互相拜了年，大家目光殷切望着钟世茂，有不少问起出任之事，钟世茂看了看房相，大约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朝着大家伙儿一拱手：“钟某谢过诸位心意，此行是替圣上分忧，为东越百姓解困，此乃我大宜臣子本分，诸位毋须担心。诸位皆朝廷栋梁，有诸位在，想我大宜朝必能昌盛不衰，钟某此行也能顺遂。”
众人听了这番话各有各的触动。
“钟相大义！”不知哪个率先说了一句，众人纷纷应和。
“钟相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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