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本来就比同龄小朋友要显得瘦小。
所以姜棉第一次看到他时，完全不觉得他已经有五岁，只觉得他看起来才三四岁的样子。
此刻身上病号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模样，更显得虚弱。
做母亲的可能都一样，孩子若是体质不好，当妈的就算理智上再清楚。
但情感上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给他生得再健康一点就好了……
“小石头……”姜棉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露出笑容，叫了他一声。
陆朝驰原本正在盯着电视走神，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他其实困了，但却努力地不想睡。
一听到这声音，他原本还有些困倦的脸色，顿时精神了不少，看向了姜棉。
“你……你来了！”陆朝驰有些高兴。
他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姜棉，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叫阿姨就行呗。
但他内心里就是不愿意。
爸爸这颗臭蛋吸引了不少的苍蝇，她们都飞到他面前，对他说‘叫我X阿姨就行……’
陆朝驰觉得姜棉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不想她和那些X阿姨一样。
姜棉并不在意这个，看到他穿着病号服的模样都快心疼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被叫什么。
但还不等她走到病床，就听见病床上的小男孩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叫了她一声。
“棉棉……”
姜棉愣了愣，旋即就笑了，“哎，小石头，好点儿了吗？肚子还疼吗？”
陆朝驰轻轻摇头，“不疼了，好多了。我吃坏肚子啦。”
“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姜棉没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陆朝驰没有避开，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像是一只被摸得很惬意的小猫。
陆朝驰想了想，小声说道，“我爸爸他……要请二十四小时保姆看着我，不让我乱跑，以后我就没法出来见你啦……”
姜棉看到他现在小手臂上都还有擦伤，也不知道每次都怎么溜出来的，又受伤危险。
刚想叫他不要自己跑出来了，小孩子很危险。
但还没开口，姜棉就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就愣住了。
“小石头你……”姜棉用力咬了咬唇，“……你和我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因为要出来，故意弄得自己身体不舒服？”
原本姜棉没这么想，但小孩子心思单纯，似乎并不懂得更好的遮掩。
一句‘以后我就没法出来见你啦’让姜棉不得不多想。
听了姜棉这话后，陆朝驰目光闪过愕然。
他不想说谎，于是就抿着小嘴没有说话。
片刻后，才小声说了句，“我担心你呀……”
姜棉心软得不成样子，“别担心，我没事，以后……我会想办法来见你的。”
陆朝驰还有两大瓶药水没有吊完，姜棉用双手笼着他因为输液而冰凉的小手。
他肠胃炎小肚子都空空的了，一罐热粥是先前医院食堂送来的，陆朝驰一直没什么食欲。
现在姜棉来了，他倒是有食欲了，她一勺一勺喂，他就张开嘴巴一口一口乖乖吃。
姜棉问他，“为什么会叫小石头呢？谁给你起的小名？”
“爸爸。”提起陆泊舟时，陆朝驰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平静。
但说到下半句的时候，语气里才有了藏不住的低落，“我妈妈死啦，因为生我才死的。爸爸说，只有石头蹦出来的孩子才会害死自己的妈妈。”
“他放……！”姜棉努力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语句，“他胡说！”
姜棉眼睛蓦地睁大！这个陆泊舟！脑子有包吗！为什么要和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个？！
姜棉很生气，但陆朝驰对此似乎还好，小脸上露出甜甜笑容。
“没有关系啦，反正我也不听他的。”陆朝驰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对了！”
“嗯？”姜棉看着他转身就在一个小书包里掏啊掏，有些担心，“当心手上针头！”
但陆朝驰很快就将东西掏了出来，高兴地塞到她手里，“棉棉，这个给你。”
姜棉浑身的动作，停住了！
就好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停止了流动。
被塞到手里来的东西，像是一块火炭一样烫手。
连着心都是一阵灼痛！
姜棉的目光僵硬地落向手里的东西。
是钱。沉甸甸的一叠钞票，装在一个大大的红包里。
姜棉嘴唇动了动，起初没发出声音来，然后才艰难找回了言语的功能。
她声音艰涩，“……为什么？”
陆朝驰目光澄澈地看着她。
“我悄悄听到宋叔叔对爸爸说了你的事情。有钱你就可以搬去安全的地方住，还可以继续念书……”
他想了想，又赶紧说道，“你别担心，这是我自己的压岁钱！”
陆朝驰说着这些，看似回答了她，但其实又没有正面回答她。
姜棉说不出其他话来，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得很诚挚，“我很喜欢你，你和我妈妈……很像。我不想你被人欺负。”
姜棉颤抖着呼吸了一口，本以为能够克制自己的心痛，但毫无作用。
老天呐。她的孩子，她的宝贝……她从没养育过他一天。
现在却因为和曾经的自己很像，就能得到他的关切。
孩子的心思纯净，不带任何居高临下施舍的意思。
他给她钱，就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些钱能够帮助到她而已。
姜棉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伸手轻轻将陆朝驰拥进怀里。
在他耳边很轻声地说道，“你不是小石头，你是你妈妈拼尽全力也要留下的小宝贝。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想她一样会选择生下你，不会后悔。只会因为无法陪伴你长大，而感到遗憾罢了。”
陆朝驰瘪了瘪嘴巴，眼眶发热有点想哭，声音带着鼻音，有些可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姜棉轻声说道，“我很感动你这么担心我，但这钱我不……”
还不等姜棉说完这话，门口就传来了一道男声。
低沉略哑的声线，语气异常冷漠，像淬了冰。
“放开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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