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暮接过信件，手却不自主抖着。
他用一只手按住手腕，拧着眉看着信件。
宋清朝单手抱着臂，坐姿娴静舒雅。
“你说王相是会救自己还是救他儿子呢？”
“他自己。”
宋清暮将信还给宋清朝，而后捡起一根树枝在搭起的简易架子下捅着火。
“王相并不是很在意王宣芜。”
宋清朝看着碗里“咕噜噜”冒泡的水，“我预料到了。”
“那你还？”
宋清暮语气虽然疑惑，但是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他随手抓了几块破布垫在架子上的碗上，而后端下来，倒进了干净的碗里。
“我故意的。”宋清朝小心捧着宋清暮递来的热水。
“小心烫。”
宋清朝轻点头，“直接死太便宜他了。”
她手碗碗口摩擦着，“肉体的伤可以痊愈，只有心灵的摧残才会永远记住。”
宋清暮应了声，便又从水袋子里倒水进碗里继续烧着。
“放心，我有数。”宋清朝吹着碗口，却透过蒸腾的白气看向一旁的草垛里。
圆溜溜的，黑黝黝的一双大眼睛在夜色中备显明亮。
“宋小姐！”
应钟的一声叫喊，让她回过了神。
“来啦。”
应钟抿着笑递着药，还塞了两块枣糕。
宋清朝刚接过，人就没影了。
“这孩子。”
“快喝吧。”宋清暮接走她手里的另一碗热水，同时也将自己那碗药一股脑喝了进去。
宋清朝点点头，再看向草垛里时，人又不见了。
她放好两块枣糕，示意宋清暮别出声，而后捏起裙角蹑手蹑脚绕着走到了那草垛后面。
果然，人只是藏起来了，并没有走。
“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蹲着用手扒着草垛的人听见声音后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没，没什么！”
她拔起腿就跑，却被宋清朝一下子勾了回来。
“跑什么？”
宋清朝这一用力，心间的疼痛又开始蔓延，但她还是忍着没有松手，“我看你盯着我们有几日了。”
那小姑娘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宋清朝直接板起来脸，凶得毫不掩饰，“老实交代！”
小姑娘却使劲摇头，硬是她怎么问都不说。
宋清朝“嘿”了声，干脆直接将人拎着回去了。
她什么话也没说，就把小姑娘放到了宋清暮身边。
宋清暮偏过头，阴翳的眼里满是不解。
宋清朝却无所谓地耸肩.
她压低身子靠向小姑娘旁边，却尽量避免镯子碰到她，“这个哥哥会吃人。”
小姑娘顿时吓得腰板都坐直了。
宋清暮更懵了，“别闹。”
他声音低沉带着些埋怨。
却惹得小姑娘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是，我没说你。”
宋清暮连忙解释却没用，急得满头冒汗向宋清朝求助。
“长姐！”
宋清朝笑了一会，就拎着小姑娘后脖领子转了过来，“别哭了，这个哥哥专门吃爱哭的小孩。”
小姑娘瞬间憋着嘴收住了眼泪，“那喆儿不哭。”
“长姐……”
宋清朝虽落得几句埋怨但还是乐了，她声音柔和地哄着小人儿，“告诉姐姐，你总来看什么？”
她拿着枣糕诱哄着。
柳喆儿却擦着眼泪扭头看了眼宋清暮又迅速将头扭了回来，低低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喆儿见姐姐这总有水喝，便好奇。”
她抽搭了一下，“只是今日爹爹病了，想喝水，所以才又来了，但是怕你们不会给。”
“原来这样啊。”宋清朝心疼地掏出手帕擦着柳喆儿的脸蛋，“喆儿不哭，告诉姐姐，你爹爹病得严重吗？”
柳喆儿摇头，“爹爹只是说想喝水。”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姐姐可以告诉喆儿哪里能找到水吗？以后喆儿一定会报答姐姐的。”
柳喆儿话音刚落，宋清暮就直接递过来一碗水，“喝吧。”
她看看水，又抬头看看宋清朝。
干燥起皮的嘴唇，和不断吞咽的喉结，她却还是试探地问：“我可以带回去给爹爹吗？”
宋清朝揉了把她的头发，“没关系，喝吧，喝碗，你回家取水囊来，再给你爹爹带回去。”
她接过宋清暮手里的碗，“然后姐姐在教你一种找水的方法。”
“真的吗！那谢谢姐姐！”
“快喝吧。”
柳喆儿点点头，直接捧着碗喝了起来。
一碗水下去，她干燥的嘴唇终于水嘟嘟的，她掏出怀里的半颗杂菜团子塞到宋清朝手上，“谢谢姐姐！”
宋清朝看着手里的团子和摇曳着跑走的背影哭笑不得。
她起初还以为是有人监视他们，原来竟是一孩童。
“长姐，我不会吃人。”宋清朝有些不自然的开口。
“是是是。”宋清朝又烧了碗水，“喆儿八岁，你也八岁？”
宋清暮别开头，耳垂却是红红的。
等喆儿捧着水袋回来，宋清朝足足给她装了半袋子水还将枣糕塞了过去，然后又告诉了她可以从植物茂盛的地方找水，或者是在泥地旁，只要在旁边挖个小坑就能渗出干净的水。
她又指了指头顶上的树，“用干净的布条系在叶子上，到清晨时分便可采集露水。”
柳喆儿听得很认真，一边记着一边点头。
宋清朝又叮嘱了好几遍要将水烧开才能喝，才放走了迫不及待的柳喆儿。
她娇喘微微坐回到宋清暮身边，端起水示意宋清暮喝下去。
宋清暮身子微向后仰，“我不是八岁。”
宋清朝都气笑了，“我知道了，你快喝了暖暖身子，然后我们睡觉。”
宋清暮古怪地看了一眼，但还是就着宋清朝的手将水喝了下去。
他扶着碗，声音发涩，“我真不是小孩子。”
宋清朝眨眨眼瞧他，“我知道啊，睡觉！”
月亮慢慢爬上枝头，四周都安静了，只有树枝烧断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长短的呼吸声也在这夜里显得分外吵闹。
宋清朝却睁开了双眼。
她偏过头看向熟睡的宋清暮，于是半撑着身子，眼带柔和伸出手去抿他的额角。
然后悄悄地起身，向队伍外摸去。
她不能死，也不能让暮暮冒险，更不能让喆儿那些无关的人送命。
只有她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能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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