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琛直接上到最高一层，爷爷现在还昏迷不醒，他必须得趁着爷爷还在人世的时候尽尽孝道。
比较幸运的是，顾老爷子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手脚还是不能动弹，只能滴溜着一双浑浊的眸子打量着这个房间。
顾容瑾忙不迭地将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递到他面前，“爷爷，这是容琛的孩子，您看看。”
孩子的嘴在一下一下地蠕动着，好像外面的空气都是带着甘甜的，足以让她一遍遍吮吸。
顾老爷子看着孩子，小手小脚的，眼睛都还没睁开，一时间湿润了眼眶。
“眉眼之间呀，和容琛一模一样。”说着，顾容瑾先笑了，这毕竟是喜事，也让老人家开心开心。
特护看到姗姗而来的顾容琛，想先进去通告一声，男人却摆摆手示意她不必了。
与生俱来的王者的气质让他有一种旁人难以靠近的秉质，特护不敢违拗，只好低头不语。
顾容瑾正强颜欢笑，想用孩子调动老人家的情绪，却在抬眸间发现，老人的目光定定地滞在了房间门口。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顾容琛半倚在门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顾老爷子的天伦之乐。
“容琛来了，爷爷刚醒不久，我让他瞧瞧孩子。”顾容瑾压抑着心中的悲凉，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避免老人家多想。
“容琛，容，容琛，来……”老爷子说话很费劲，说完这几个字，脸上已经憋得通红，岁月催人老，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他，也不得不服老了。
信步走到老人床前，顾容瑾给他让出座位，自己则带着孩子先出去了，他们祖孙二人有话要说，就让他们好好说说。
这样的机会，怕是没有第二次了。
“爷爷……”顾容琛低声唤道。
“孩子，爷爷，爷爷对不起你……”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顾老爷子就兀自说了下去，“当初是爷爷糊涂，爷爷糊涂啊……”
说到这里，顾老爷子一阵咳嗽，“咳咳咳……”整张脸不像是病了，倒像是放在一块红色的塑料之下了。
顾容琛知道老人家指的是哪件事情，只不过现在回头讲这些虚无的东西，追悔过去的种种，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他站起身，轻轻地拍打着老人的后背，心脏的位置紧紧地揪在一堆，担心老人会一口气没顺畅而呜呼离去。
“爷爷，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现在一切都很好。”想到简妩刚给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他的心就像荡起了微波一样欢快。
顾老爷子不肯，非得将以前的事情都说道一遍才肯罢休，这耗费了他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可以说，最后的他就只靠着那一瓶晶莹的药水吊着半条命了。
听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咳嗽，看着愈发剧烈的身体颤抖，顾容琛的眸底闪过一丝忧愁。
“行了，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他的手不停地抚着老人的后背，让他舒服一些。
顾老爷子却执着地继续说，“不，今天我不，不说，这辈子就没有机会说，说了。”
他愣住，眼睛被蒙上一片轻雾，“明天我还会来看您的。”
转身的瞬间，他的两只手紧紧攥住，像是痛恨，为什么？为什么人永远都不可能战胜大自然这生老病死的亘古天理？
“容琛，爷爷的身体，爷爷自己清楚，我撑不过去了。”这声音已然布满了凄楚的色彩，就是顾容琛是个浪子也难做到径直走出去。
回过头，对上老爷子的黯淡的，再没有光泽的眼眸，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能，就能。”
话音落地，他便迈腿向门外走去。
特护和顾容瑾看到他出来了，寒暄几句，再回到病房时发现老爷子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容琛，叫医生。”病房里传来的一声急迫的声音将他的步子定住，旋即拔腿就往主治医生那里跑。
医生，护士，大家忙上忙下的，场面一度慌乱。
楼下，程灵韵在白承骁的安慰之下情绪已经渐渐恢复，但是还是想看一眼苏简妩，便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跟着白承骁走了。
听见外面一阵骚动，苏简妩让照顾自己的保姆出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自从上次发生了厉圣婕的事情之后，她的警惕性也提高了不少，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也能不给顾容琛添其他麻烦。
保姆大概也是个直性子，她脸色慌张，也没想这位主子刚生完孩子，身子骨不够健朗，冲进来气喘吁吁，“顾，顾老爷子，昏倒了，现在在手术室急救。”
“什么？”苏简妩的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端着的玻璃杯“砰”地一声砸在木质地板上，碎成了数不清的渣滓，红糖水顺着木头的纹理缓慢蔓延。
她急得来不及套上棉质拖鞋，直接打着赤脚就往楼上冲。
“容琛？”腹部的疼痛已经花光了她全部力气，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脸色苍白如雪，气若玄虚，连这声“容琛”都难以引起众人的注意。
顾容瑾和顾容琛的心情都沉重得不像话，爷爷千万不能有什么意外。
即便是微茫的希望，他们还是在心中默念。
一直转来转去的顾容瑾看到扶在墙上的苏简妩，道，“简妩？”其中有不解，有震惊。
听闻这声呼唤的顾容琛沿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光影之中一女子佝偻而立，赤脚病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病态的虚弱。
男人的眸子微沉，在迈开步子的同时，心更是悬置在半空中，唯恐她会出什么意外。
女人实在是无力了，即便是靠着墙壁，也终究是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剖腹产给她的肚子带来的疼痛在一刹那将她吞噬得完完整整。
顺着地面缓缓而下，一切就像慢动作播放。
“小妩！”顾容琛用尽全身力气，在她的身子即将落地时稳稳地接住了。
他将女人抱回房间，暂时没有去看老爷子什么情况，反正有容瑾在，那边出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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